传旨四川巡抚,严密监视永寧动向,若奢崇明有异动,即刻镇压,不必请示。”
方从哲闻言,眉头微皱,斟酌片刻后上前一步,拱手道:“陛下容稟。奢崇明虽性情桀驁,然其家族世代受朝廷册封,去岁平定播州之乱时更率土兵助剿,颇有功勋。若骤然以谋逆相防,恐寒了西南诸土司之心。”
他银须微颤,继续说道:“万历三十八年奢崇明曾进献战马三百匹的谢恩,言及『永寧寸土皆属天朝”。老臣以为,可令其子奢寅入京为质,再调永寧兵半数援辽,既全朝廷体面,又防患於未然。”
“若此时显疑,倒逼得忠犬成狼一一当年杨应龙之祸,正是始於猜忌过甚啊。”
朱由校指尖骤然停驻在奏疏漆面上,抬眸时眼底寒芒乍现:
“方卿既提及杨应龙旧事,朕倒要问问一一尔等可知四川民怨沸腾,土司治下『汉不入,蛮不出境”的积弊那些流官横徵暴敛的罪状,都察院的弹章都快堆满通政司了!
然而內阁却少做批示,问罪的就更少了,这又是何原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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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一憬的朝服后襟瞬间被冷汗浸透。
皇帝竟连土司辖地『汉蛮隔绝”的厘谚都知晓,显然早有锦衣卫密报。
他抢在方从哲前伏地急奏:“陛下洞若观火!去年遵义府確有生员联名控告宣慰司强征粮,
但布政使司以为是土司天生桀驁,那些言语,不可信。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...”
但他的话未说完,便被御案上清脆的即击声打断。
“以为”
朱由校猛然拍案,震得茶盏叮噹作响,厉声道:
“朕看不是土司天生桀驁,而是那些流官在地方横徵暴敛、烧杀抢掠,朝廷却视而不见,才逼得土司离心离德!”
他目光如刀,直刺方从哲:“去年遵义府流官私征粮,逼得土民卖儿女;前年酉阳盐课大使强占土司盐井,反诬其抗税,这些奏报,內阁难道没看过
刘一憬伏地不敢抬头,却听皇帝冷笑更甚:“杨应龙当年造反,不也是被贪官污吏逼出来的
如今奢崇明若反,尔等是不是又要说『土蛮天性凶顽””
改土归流本是朝廷经略西南的国策良方,意在通过废除世袭土司、改设流官,將蛮荒之地真正纳入王化。
然则经手官吏尽成蛀虫,善政竟成苛政,
就以永寧奢家为例。
万历二十三年,永寧宣抚使奢效忠病逝,因其正妻世统未能生育子嗣,按照土司传统,理应由接室世续所生之子奢崇周继承宣抚使之位。
然而,这场看似平常的继承却引发了轩然大波。
世统夫人出身名门,多年来把持土司內务,岂能容忍妾室之子继承大统
她当即宣称:“我掌家二十年,岂能让庶子越”
隨即调动自己的亲信部眾,封锁府库,控制要道。
世续也不甘示弱,联合族中长老,以『祖宗成法”为由,坚持立奢崇周为嗣。
两派势力剑拔弩张,最终演变成武装衝突,
就在奢氏內斗愈演愈烈之际,四川总兵郭成、参將马呈文以『调解土司纠纷”为名,率兵进驻永寧。
然而,这些官兵非但没有平息纷爭,反而趁火打劫。
他们先是假意调停,待双方精疲力竭时,突然发兵攻入奢氏祖居之地落红。
明军如狼似虎,將奢氏九世积累的財富洗劫一空。
《明史》记载:『掠其积聚,焚其庐舍,奢氏九世所积,搜掠一空。”
更有甚者,官兵还掳掠妇女,致使永寧境內哀鸿遍野。
面对明军的暴行,以奢沙下为首的奢氏子弟愤而起兵。
他们向水西土司借兵,联合抵抗官军。
面对官府要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