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春刚过,风里就掺了点软乎气,墙角的冻土里冒出些绿芽,嫩得像抹了层油。葡萄架的枯枝上鼓著芽苞,鼓鼓囊囊的,像藏著些憋了一冬的悄悄话。许朗正给扫盲班的门板刷清漆,漆刷子划过木面,留下道亮亮的痕,就见傻柱推著辆自行车进院,车后座绑著个柳条筐,筐里的韭菜绿得冒水,沾著点清晨的露水。
“许朗兄弟,瞧这新鲜劲!”傻柱把筐往石桌上一放,韭菜的清香混著泥土气飘开来,“食堂老王他媳妇在郊区种的,头茬韭菜最嫩,咱今儿包韭菜鸡蛋馅饺子!”他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,里面是把虾皮,金闪闪的,“这是我托海员带的,提鲜最管用,拌在馅里香得能多吃两碗。”
秦淮茹端著个瓷盆从东屋出来,盆里是发好的麵团,暄腾腾的像团白云,她手腕一甩,麵团在案板上“啪”地弹了下。“东旭单位分了袋精面,特意留著做饺子皮。”她往许朗手里塞了根擀麵杖,“你手劲大,帮著擀几张皮试试,我这胳膊酸得抬不起来。”棒梗举著根刚抽条的柳树枝从西屋跑出来,“娘!我会包饺子!”捏起张麵皮就往里面塞馅,结果包成个歪歪扭扭的小元宝,引得全院人都笑。
周明扛著捆新砍的竹子进来时,林晚秋正蹲在石榴树下翻土,手里的小铲子铲起块冻土,“咔”地裂成小块。“俺们村的春笋冒尖了,给你捎了半筐。”周明把竹子靠在墙根,竹节上还带著点青苔,“这竹子劈成篾能编筐,我娘说给你编个书箱,放书不招虫。”他解开布袋,里面滚出几个胖嘟嘟的春笋,裹著褐色的笋衣,“得用开水焯过才不涩,炒肉吃最香,等会儿给傻柱留两根。”
三大爷背著药篓慢悠悠地进门,篓里装著些刚挖的薺菜,绿油油的带著白根,上面还掛著些碎冰碴。“这玩意儿开春吃最养人,包饺子、凉拌都成。”老人往许朗手里塞了把,指尖的泥蹭在他手背上,凉丝丝的,“我那口子用它煮了鸡蛋,给你剥了两个,快趁热吃。”药篓底下藏著串晒乾的金银,黄白相间的,“这是去年晒的,泡水喝能败火,我给你留著。”
二大爷拎著个鸟笼站在廊下,笼里的画眉正对著刚冒芽的柳枝叫,声音脆得像碎玉。“我那小子从南方寄了盒新茶,说是龙井,头采的!”他把鸟笼掛在葡萄架上,从兜里掏出个小锡罐往许朗手里塞,“你尝尝,用井水沏了喝,舌尖都是甜的。”说著突然往他耳边凑了凑,“上回说的那姑娘,她娘托人来问,说看你人实在,想让你明儿去家里坐坐。”
日头爬到房檐时,傻柱就在院里支起个小煤炉,铝锅里的水“咕嘟咕嘟”冒著泡,他把包好的饺子下进去,水面上立刻漂起片白的“小船”。“傻柱叔,啥时候能吃啊”小当扒著炉边的砖头踮脚瞅,被傻柱捏了捏脸蛋,“再等三分钟,浮起来打两遍凉水,吃著才筋道!”转身却偷偷从灶台上拿了块烤馒头塞给她,“先垫垫,別让你哥看见。”
许朗帮著周明劈竹子,斧头落下,“咔嚓”一声,竹片裂成整齐的篾条,青绿色的竹肉闪著光。突然听见“哎哟”一声,低头见三大爷踩著石头够墙头上的乾草,脚下一滑摔在草堆上,药篓里的薺菜撒了一地,其中一把正好落在二大爷脚边,二大爷眼疾手快揣进怀里,还假装帮著捡,被许朗看得一清二楚,忍不住笑。二大爷见被发现,赶紧把薺菜往三大爷篓里塞,嘴里嘟囔:“这菜嫩,別沾了土。”
日头偏西时,饺子终於端上桌,白胖的饺子在盘里挤挤挨挨,咬开个小口,鲜汁“滋”地溅出来,烫得直吸气却捨不得鬆口。傻柱娘夹了个饺子,眯著眼说:“比过年的饺子还鲜。”秦淮茹给孩子们分饺子,自己却捡漏在盘边的碎皮吃,被傻柱瞅见,往她碗里拨了半碗,“快吃,看你瘦的。”
月亮刚掛上树梢,院里就摆开了桌子,周明炒的春笋肉片、秦淮茹拌的薺菜、三大爷的薺菜煮鸡蛋、二大爷的龙井新茶,还有傻柱的韭菜饺子,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。王二柱背著帆布包赶来时,手里还攥著串葫芦,红亮亮的山楂裹著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