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松十在厨房里磨蹭了足足十分钟,才勉强整理好情绪走出来。
客厅里,王桂芬正端着那杯水,小口喝着,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视,从客厅的液晶电视看到阳台的烘干机,嘴里不住地喃喃:“这得花多少钱啊……”
而路回终,并没有坐在沙发上陪同。
她站在客厅通往餐厅的拱门下,身姿挺拔,双臂随意地环在胸前,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,仿佛只是在欣赏风景。
但那个位置,恰好隔绝了王桂芬进一步窥探卧室等私密区域的视线,也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气场压制。
她没有刻意释放冷意,但那份属于“路总”的、习惯于掌控局面的疏离与威严,在不经意间弥漫开来,让原本还想多说几句的王桂芬下意识地收敛了声音。
看到曲松十出来,王桂芬立刻放下水杯,又堆起笑容:“幺女,收拾好啦?你看妈这大老远过来,还没地方住……”
“妈,”曲松十打断她,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,“你怎么突然过来了?弟弟的学费……我上次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”
她不想绕弯子,只想尽快弄清楚母亲的来意,然后把她送走。
这种直白让王桂芬脸上的笑容僵了僵。
“哎呀,学费的事情先不急嘛,”王桂芬搓着手,眼神闪烁,“妈主要是想你了,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。你看你,住这么好的房子,认识这么有本事的朋友,”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路回终的背影,“肯定赚得不少吧?你弟弟他……”
“王女士。”
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,打断了王桂芬的话。
路回终转过身,目光终于落在了王桂芬身上。那眼神没有什么温度,像在看一份需要评估风险的项目报告,带着审视和绝对的理性。
“你家女儿刚工作不久,薪资水平在行业内属于正常范畴。”路回终开口,语气没有任何起伏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力量,“而我的这套房处在市区黄金地段,又是精装修,房租当然不低,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,你女儿已经拖欠两个月房租了,她的奖金发下来,全部都得归我。”
她每说一句,王桂芬的脸色就尴尬一分。
路回终没有用任何激烈的言辞,只是用最朴素的逻辑,将她试图营造的“女儿在大城市享福”的假象撕得粉碎。
“至于我,”路回终继续,目光清冷,“是松十的室友,也是她的上司。我们的关系,建立在工作和合租契约之上。除此之外,并无其他。”
她刻意强调了“上司”和“契约”,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义在清晰、冰冷的社会规则层面,彻底堵死了王桂芬任何想要通过“人情”或“关系”来攀附或索取的念头。
曲松十站在一旁,听着路回终用她最擅长的方式,三言两语就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壁垒,将她护在身后。
没有争吵,没有情绪,只有基于事实的、冷酷的界限划分。
她明白路回终所说的一切,正因如此,她才倍感安慰。
她心里五味杂陈,既有被保护的安心,又有一种被看透所有不堪的难堪。
王桂芬被路回终这番话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她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、话不多的“路小姐”跟她的女儿关系并不如她推测的那番密切。她张了张嘴,想开口说话,却在路回终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妈,”曲松十深吸一口气,接过话头,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,“我这里住不下。你也听到路总刚刚的话了,我连给你找酒店的钱都付不起……”
她不能再让这个她称作母亲的人留在这里,她已经被她伤得千疮百孔了。
王桂芬看看面色冰冷、气场强大的路回终,又看看态度异常坚决的女儿,知道自己今天的算盘恐怕是打不响了。
她讪讪地低下头,嘟囔着:“住酒店多费钱啊……”